明朝时,赣州府石城县有一年轻学子叫鲁学曾,其父生前为廉使(提刑按察司),曾为他下聘佥事(按察司幕僚)顾远猷之女阿秀为未婚妻。但自父亲去世后,鲁家越来越贫困,以致鲁学曾都拿不出钱来准备聘礼。顾远猷因此想和鲁家退亲,但女儿阿秀不肯。
阿秀的母亲孟氏性情贤淑,非常疼爱女儿,见阿秀年已二十,不免为此着急,想让她快点成亲。于是派人去对鲁学曾说:“老相公嫌你家贫,想要退亲。现在趁他外出,你可来我家,我给些银两,你拿去作为聘礼,明日来求亲,管保可以成亲。”鲁学曾听后喜出望外,当即准备前往。但看到自己衣冠寒酸,如此去顾家有失礼仪,便跑到姨家去向表兄借衣帽。到姨家后,鲁学曾将原委和姨说明,姨听后也很高兴,留他吃了午饭后,就让儿子梁尚宾取套新衣服给鲁学曾。
谁知这梁尚宾本是个歹人,听到鲁学曾说此事后早已心生歹计,这时便假惺惺地对鲁学曾道:“表弟难得到我家,这次还不多住几天,何必急于前往呢。今天我还要去拜访一个朋友,明日一定回来陪你,所以先不借给你衣服了。”鲁学曾虽然急不可待,却也无可奈何,只好在姨家等他回来。
梁尚宾一出家门后,就径直来到顾家,称自己是鲁学曾。孟夫人和阿秀闻讯,连忙出来款待。可是见梁尚宾举止鲁莽,言谈粗俗,孟夫人不禁心生疑窦,道:“贤婿是廉使公子,又是读书人,为何礼仪荒疏?”梁尚宾连忙掩饰道:“财是人胆,衣是人毛。小婿家道中落,居住茅屋,第一次来到贵府,心中不免慌张,故有所疏忽。”孟夫人也没怪罪他,当日留他住宿,并默许女儿和他过夜。第二天一早,又拿出银八十两及价值百两的金银首饰,交给尚宾。孟夫人母女只以为梁尚宾是真女婿,哪里知道他是个冒牌货。梁尚宾拿得金银回来,见到鲁学曾只说是看望友人回来,又缠住鲁学曾留住一日。到第三天,鲁学曾再也无法等待,坚持要去,梁尚宾才把衣服借给他。
鲁学曾来到顾家,称自己是鲁学曾,孟夫人不由大吃一惊,赶快出来见他,问道:“你说你是我女婿,可否将你家里的事情说给我听听?”鲁学曾不知岳母为何要问这个,便一一道来,都是有根有据。孟夫人见鲁学曾言辞文雅,举止雍容,品行超群,公子风度十足,心里明白这才是真的鲁学曾,而以前来的肯定是光棍所冒,不由悔恨无比。进去对女儿说:“你出去见见吧。”阿秀不肯出来,只是在帘内问:“叫公子前日来,为何等到今日才来呢?”鲁学曾道:“拜访之礼没有准备好,所以到今日才来。”阿秀说:“公子早来三天,我是你妻子,也有金银。现在一切都晚了,也是你命该如此了。”
鲁学曾听后大惑不解,也稍有不快,说:“令堂派人来说有银赠我,所以才有今日造访。如果没有金银相赠,也没有关系,何必要用今日前日作为托词呢?”说罢就要起身离去。
阿秀道:“公子且慢!是我与你无缘,你以后会得到好妻子的。我这里有金钿(嵌有金花的妇人首饰)一对,金钗二股,给公子买书读,以后我愿与你结来生之缘。”鲁学曾听后更是不快,说:“小姐何必说如此绝情之话。这钗钿给我,难道是准备作为退亲财礼吗?”阿秀道:“不是退亲,等到明天,你就会明白了。现在你速速离去,还可得到这钗钿,稍迟一些恐怕就要连累到你。”鲁学曾不信,反而在堂上坐下。
不一会儿,里面有人惊慌跑出,说是小姐自缢而死。鲁学曾还是不相信,进内堂一看,只见阿秀已从梁上解下,孟夫人正抱着女儿痛哭失声。鲁学曾见此情景,顿时泪如雨下,心似刀绞,不明白阿秀为何要走此绝路。这时孟夫人对他说:“你还不赶快离去,还留在这里干什么?”鲁学曾只好回到姨家,把衣服还给梁尚宾,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后,便转身回家去了。
鲁学曾姨母闻讯后,不禁叹息连连。梁尚宾也不免心中害怕,便对母亲——说明,是他前去骗银,又得以奸宿,谁曾想此女子如此刚烈,竟然以死明志。梁母闻后,一时如雷轰顶,知道儿子害死了一条人命,当即厉声痛骂了尚宾一番,不几天竟然惊忧而死。
梁尚宾妻子田氏也是美貌贤德女子,才嫁给梁尚宾一个月,见丈夫干下此伤天害理之事,骂道:“你骗人家的金银,又糟蹋人家女儿的身子,上天岂能容忍你这种人!我不愿再作你的妻子,你赶快写休书让我回娘家。”梁尚宾说:“我有这么多的金银在手,还怕娶不到媳妇吗?”当即写了休书与田氏离异。
再说顾远猷数日后回家,见到女儿竟已天人永隔,不禁悲痛万分。得知是鲁学曾来过,以为是鲁学曾求亲不成,逼奸致死,便写状子将鲁学曾告上官府,孟夫人自知上了假冒女婿的当,哑巴吃黄连,有口难说出真相。鲁学曾知道后也提出反诉,斥顾远猷嫁祸于己。其状述道:“学曾身列儒流,聘顾远猷之女为妻。远猷见学曾家贫,便负义毁约,屡屡逼女儿退亲。其女不从,即又打又骂,致使其女忧郁日甚,自缢而死。远猷逼女致死,害怕招来议论,便抢先捏告学曾逼奸,此实属污蔑。”
顾远猷见鲁学曾反诉于己,便贿赂官府,打点上下,希望判鲁学曾死刑。虞知府受贿后,竟然依照原告的一面之词,将鲁学曾判为死刑,而且不许其上诉。到秋天临近行刑期时,顾远猷又写信给巡按陈濂,希望将鲁学曾处死,不要留下后患。
孟夫人得知此事后,连忙私下派人去见陈濂,说不要杀鲁学曾。陈濂心中好生奇怪,都是两人的女婿,丈夫让杀,妻子不让杀,这其中一定有原因。于是单独提审鲁学曾,仔细审问了案情的经过。听罢后陈濂责问道:“当日顾小姐约你早来,你为何迟去二天呢?”学曾道:“因无衣帽,便去表兄梁尚宾家借,结果被他留宿二天,所以到第三天才去。”陈濂听此,心中已大致明白。
第二天,梁尚宾正在家,见门外来了个卖布客,说有二十担好布,价值二百两,但因有急事要回家,现愿意降价一百两卖给他。梁尚宾手中拿着骗来的几十两银,正想用它来做些小生意,不免心动了。便对布客说:“我有好多银子都借出去了,现在手中有不足一百两,如果可以用首饰抵银,我就将你的布全部买下。”布客道:“只要是实打实,首饰也可以。”于是梁尚宾先拿出现银六十两,又将金银首饰作四十两,买下布客的二十担好布。
这卖布客实际是陈濂所扮,他设计得到赃物后,便召来顾远猷叫他辨认。顾远猷大致认得几件,不免诧异道:“这些钗钿多是我家之物,为何在此?”陈濂马上差人捉来梁尚宾,喝道:“你骗顾小姐的金钱和首饰,赃物已用来买布。当日是否还有奸情,快快从实招来!”梁尚宾见陈巡按就是前日假装的布客,真赃已露,情知难逃,只得一一招供。
陈濂见梁尚宾实为可恶,命差役痛打六十大板,然后收在大牢中,梁尚宾从小娇生惯养,那能受得了如此酷刑,不出几天就死在牢中。顾远猷得知此情后,怒气冲天,道:“骗金银尚可饶恕,只是女儿被他侮辱,羞愧而死,女婿又险些被误陷而死,此恨难消。只有全部追回金钱首饰,让他妻子也死于狱中,方能解我心头之恨。”梁尚宾离异之妻田氏闻后,自己前往顾家,对孟夫人说:“我进梁家门未满一月,因丈夫骗贵府金银,我恨其不义,即要求离异。至今已回娘家一年,和梁家已经义绝。这里有梁尚宾的休书,可以作证。听说老相公要向我追回首饰,可此物并非我得,望夫人明察。”
顾远猷见其休书,果然是因丈夫骗金银而离异,不由地叹息道:“此女不贪污财,不居恶门,知理知义,即使是名家女子也不过如此啊。”孟夫人思念阿秀不已,见田氏貌美贤淑,便对她说:“我有一女,爱如掌上明珠,却不幸自缢身亡。现在我想以你为义女,安慰我心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田氏当下拜谢,愿作义女孝敬父母。以后在顾远猷的撮合下,鲁学曾又入赘顾家,与田氏结为夫妇。
资料来源:《廉明奇判公案》@*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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